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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利:忆章开沅先生
  • 今晨惊闻章先生已于815分去世,我初以为是谣言,多方求证后得知这是真的,先生真的已去,悲伤不能自已。作为年轻后辈,我何其有幸,曾得章先生多次关怀、教导、指点、鼓励和勉励,却愧对先生万分,成果未出多少,他交给我校对和完善的翻译书稿也尚未完成。我一直以为先生还有许多时间,以为他还很硬朗,以为我还有机会再见到他。终是食言了。20197月离开华师时,我最不舍的是华师的章先生,是他在三年中给予了我许多的温暖和关心,在那些迷惘和困惑的时刻,先生睿智的话语就像一缕清风,让我清醒许多,获得力量,更加坚定前行。

    第一次见章先生是20107月我参加华师的基督教研究暑期班时,记得那时84岁的章先生关注的是人类的未来的问题,他的演讲幽默风趣,一下子拉近了与我们的距离。未曾想以后还有更多机会、更近距离接触章先生。20169月,我有幸开始跟从马敏教授从事博士后研究,常常在近史所6楼看书写东西,而先生的办公室就在605室。先生勤勉,常常在天气晴好之时到所里办公,或会见,或处理事务,所以常常碰见先生。那时徐炳三老师组织了一群人(包括张晓宇、谌畅、张乐等)翻译贝德士的英文手稿信件,我也是参与成员之一,我们每周聚集一次,讨论汇总各自的翻译。我们汇总的翻译稿件也会交一份给章先生,先生大概是这样知道我的。

    一日,先生来中心办公室,我正伏案,先生问我姓名、籍贯、背景等。知道我的名字,他说,“聂荣臻的女儿叫聂力,你也是聂利。”说这话时伴随着他那特有的亲切的笑声,他还说他看过我的翻译。得知我中大毕业,表示非常欢迎我加入中心,我也很高兴,因章先生创建的东西方文化交流中心是大陆研究教会大学史和中西文化交流的重镇。

    时光如水,缓缓前行。我在华师的三年里,常常在近史所6楼邂逅章先生,多是工作日,也有周末时。印象里有多次给先生倒茶,顺便坐下来聊一聊的场景。先生思维开阔,思想跳跃。他不时借书给我看,或将他觉得我可能有兴趣的研究材料拿给我,比如让我学习赵晓阳老师的《域外资源与晚清语言运动:以<圣经>中译本为中心》,说她是位优秀的女学者,很努力,研究几乎是单枪匹马完成,没有研究经费,全靠自己自费去世界各地搜集圣经翻译的各种资料,且语言文字很好。章先生将赵晓阳老师与耶鲁的司马懿(Chloë F. Starr)老师相提并论,赞扬她们都是优秀的女学者,后者主编《阅读中文圣经:19世纪的文本》(Reading Christian Scriptures in China)。他勉励我有兴趣的研究就去做,独辟蹊径,像赵老师十年磨一剑,“沉潜在自己的研究世界里,专心致志,锲而不舍,且自得其乐” 。先生有时也询问我论文的进展,言应“看菜吃饭”,由材料而来,还举先生的恩师贝德士想写中国基督教史为例,贝德士想撰写完整的中国基督教史,搜集许多许多资料,却最终未能完成,不免遗憾。概因其过于乐于助人,如解答赵紫宸何时毕业这个问题,他就写了14页纸的答复,颇花时间。又因其忽视了人生而有涯,1978年去世,未竟之事,始终遗憾。就是在这样的点滴言谈间,先生将他的治学理念和方法缓缓传授于我,对我有所勉励和期许。

    先生待人真诚、亲切,对我这个年轻小辈的小事都记在心中。20197月终于告诉先生我即将赴中南民族大学工作,后来他即专程找我聊一聊,并介绍他所认识的在中南民大工作的前辈老师以及先生与他们的渊源、交往,让我有机会或可去拜访,勉励我好好工作,将来多跟华师保持联系。先生的一番话让我十分感动,他居然在为我未来的工作操心,同时也惭愧万分,自觉对不住先生三年来对我的润物细无声的关心和鼓励。

    章先生像一座高山,既有自己的巍峨、陡峭、险峻和高度,又滋养了山上的大小树木、灌木和小草。我大概是这山上的一株小草,得先生多次无私滋养和指点一二,多么幸运。先生对我的恩情、关怀和叮嘱,我永远铭记在心,并以先生为楷模,砥砺前行。

    先生千古。一路走好。永念在心。


     聂利

    2021528日草于民大

    531日修改于南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