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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开和:我的堂兄章开沅先生

  • 我的祖父和章开沅先生的祖父是亲兄弟,开沅先生的祖父是大哥,我的祖父是二弟,所以章开沅先生就是我的堂兄,我们都出生在芜湖,同属于章氏家谱中的清芬堂。

    开沅兄后去金陵大学读书,而我随家人去了上海,以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互相的联系甚少,但开沅兄却没有忘记我这个年少的堂弟。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曾有几年在美做访问学者,开沅兄有一次独自寻访到我的住处。可惜当时我正巧不在,而开沅兄时间又紧,就这么错过了。事后我还不知道究竟是谁来找我的,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又惭愧又难过。

    章氏家谱的重修,让我真正地认识了开沅兄,进而变得熟络起来。为了让散落各地的章氏族人了解自己的根和血脉,开沅兄四处奔波走访,在大量史料中搜寻族人散落的渺渺踪迹,追溯近五百年,终于使得我们一支族群的脉络清晰起来。由于清芬堂在两百年前独自往北方发展,后又辗转各地,变得游离在章门大宗之外,互相之间也均不熟知。幸而有了开沅兄,我们之间才有了重聚的机会。就清芬堂而言,开沅兄既是嫡长门最令人尊敬的长者,也是我们堂的一盏明灯,照亮了我们本已昏暗的堂室。

    但我与开沅兄见面,却是到了2018年的三月才得以实现。我还记得当时见面的情景,开沅兄说他们住的小区大,门牌号码不好找,执意要亲自走出小区来迎接。当看到开沅兄和怀玉嫂子两位耄耋老人时,一种亲情油然而生。而后,在清芬堂近代兴旺繁荣之地芜湖,堂内的后嗣又欢聚在一起。前后游历了芜湖益新面粉厂、凹山铁矿等地。可惜因开沅兄年事已高,未能全部如愿。

    我是个搞理科的,对历史的认识极为一般,开沅兄却是我国的近代史大家。他给我寄过一些书籍,我尝试着去阅读和理解,一方面感受到开沅兄学识的博大精深,另一方面在字里行间能看到他的伟大人格。作为一个历史学家,他以社会学发展的角度去诠释中国近代史,开创了自己独特的史学观。“治学不为媚时语,独寻真知启后人”是清代大儒戴震的话,开沅兄引为座右铭,而且他也是这样做的。正是靠着这样的精神,开沅兄在研究辛亥革命史、中国教会大学、南京大屠杀的实证、以及中国近代工业资产阶级等方面,均做出巨大的贡献。在这史实面前,他以自己的睿智和才华,旁征博引,去伪存真,甚至和国际权威展开激烈的争论。作为一个教育家,开沅兄在华中师范大学任职七十年,培养了无数优秀的人才。他以自己丰富的学养、无私的关怀和崇高的人品引领着章门弟子,使得大量的弟子已经成为许多行业的佼佼者和领军人物。他们秉承着开沅兄的品格和风范,并将其发扬光大。章门弟子不是一个门派,而是代表和继承了章开沅先生的精神、风骨、睿智、和爱心的一种人生哲学。章门弟子是幸运的,是受人尊敬的,向所有章门弟子们深深地鞠躬。

    前不久,开沅兄寄给我和家族中的亲友们一本书,《走出中国近代史》。开篇的第一段标题就是:读书与做人。里面的内容让我震撼,讲的内容是开沅兄不愿意接受南京大学给他的毕业文凭。解放前因为开沅兄参加革命,大学期间去了解放区,未能在南京大学的前身金陵大学顺利毕业。解放后南京大学补发毕业文凭给他,开沅兄拒绝接受。理由有二:1、我读的是金陵大学,不是南京大学。2、后两年我的确没读完,凭什么拿文凭?我的这位堂兄实在是太执拗了,执拗到让现在依旧在争名夺利、沽名钓誉的人感到汗颜。再联想到后来,开沅先生坚决辞去资深教授的壮举,他是一位真正的学者,是一位真正的大儒,是我万分钦佩的兄长。

    2018年,我们和开沅兄见面时,他已是90多岁高龄。但他留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精神饱满,那样思维敏捷,那样健康,就像来日方长,他会一直在那儿,随时都可以再去见到他,向他请教,听他讲话……。但突然间,他走了,他离开了我们,永远的离开了。


    斯人已逝,但他的为人、音容笑貌、待人处事、再加上他一生研究完成的等身巨著,为我们留下了无限的思想空间和丰富的物质财富。我,也代表我们这些原籍湖州,荻港章氏清芬堂的父老乡亲们,深深地怀念着我们的章开沅先生。

    开沅大哥,您安息吧!

                                章开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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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排: 章开沅,黄怀玉夫妇 后排: 章开和,邱友瑾夫妇,章童()

       

    湖州荻港, 章氏清芬堂亲友: 章学治,章开沅,章开和,丁玉清,杨玲,章开锋